【太敦】两桨 -06.(完结)
06.
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岛的意识都很飘忽。
他能够意识到已经离水,然而在那时刻眼前已是黑的,是在毫无准备地拥抱了死亡之后才慢慢地意识到自己没有离世,被救了上来,想法还没法成型,因而感知也是时断时续的,时常沉没到黑暗里,像是在无边际的浪里浮沉,在断续的思考中他偶尔会想起自己中了蛇毒,然后根据周身的体验,推测毒性已退了,下一次想到这里又会吃惊一下,再重复把自己安抚下来。
他想到,我是被人救上来的,再往后想,救他的人毫无疑问是太宰先生。
是个什么人呢,是十几年来最亲近的人,然而我没有家人,是我的情人罢。
于是连绵的水面让出了一块土地,让他撞上了,停泊在那里,无限困顿的暖意席卷上来,他的思维又要中断,这一次正在要穿破层层纱幔落到底部的时候有什么疑惑扯住了他,各种暗沉颜色混搅的严丝合缝的穹顶被这疑惑撑出了一点畸形。
他的思维仿佛分为了两面,一方穷追不舍地想要揪出答案的根据,更用力地问着自己,真有这么个人,而不是臆想吗。
那无边际的昏暗光彩加速扭动流转起来,他被陆地紧紧吸纳,大脑深处超负荷运转,像是底气十足地为了回应这挑衅一般的质问,土地上的藤蔓捆缚了他的四肢,他觉出有些头痛,而隐隐地寒冷,竟回到了一个冬日。
北风凛冽,他穿着单衣袖着手缩着身子走在小巷里,温饱不接流落月余,大约此生都无法忘记,是过往最落魄的时候。
那时没想过现在,脑子里是响马金点红手绢,这些苦处不至叫人活不下去,外八行只差他临门一脚。
他这样想了,老天不给饭吃,不得不作恶,也生出一些穷途末路的胆气,又不可换出可疑的嘴脸,悄悄在墙角靠住了,仗着自己当下也与乞丐无二,打算截一道银两,蹲下来偷眼瞄着过路的行人。
一连过了几个,他掂量自己的身板,一个不成。他是从江湖的最下层出来,心里也知道,有了这一例就有二三,行得正坐得直从此不能再算,尊严操守都是雕花的棺材板儿,不要也罢了。
但终究为自己清白的过往有些惋惜,又没人经过了,他仰天感受饥饿,饿得有些昏花的余光里看见另一个转弯,歪脖子树杈下面有个人在晃荡。
几番犹豫之后突然地,他跑去把那个人救了下来,其后惊讶嫌弃更不必提,那人揉了揉脖子对中岛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该谢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请你去馆子好了。你叫什么?
这样啊。
他拍拍衣服站起身,脸上有一点笑的影子,却是对着别处的。中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起了阵风,吹得屋檐上雪打着圈转上天去,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目光之间。
我叫做太宰,太宰治。
这份回忆光影清楚,纤毫毕现地,好像专为打提出疑问的自己的脸,他头一次想去作恶是怎样失败,被无声打断,走离正道的路上被巧合搭救。没那一刻不敢想如今。
他仍躺在岛上,无力动弹,但没有一点挫败情绪。渐渐感觉到喜悦,而对自己有了一些信服。
只有人与人接壤时分可回头感念惊心动魄,若讲情爱,众生之间任何一对并没有不同。
说点俗套话,这不是姻缘是命里贵人,单凭口舌我也不信,是东日西雨,要遇见方知。
因这个念头,他的脑海里突然开阔了,起因如斯,间中发展桩桩件件回溯,音容笑貌,共度的春秋也一点点回来,紧紧蒙着的天穹终于崩裂,还予他耳目行识,他听到水流撞击抚过木构,和桨叶敲在船舷,身下不稳,是在船上。
中岛回稳了呼吸,从榻上起身,掀开帘子看出去,飞霞铺到视野尽头,天色将暮,两岸青山,水里暗暗凝满天光,太宰治正在船头一只手扶着斗笠,片刻回过身来。
视线相接两方皆一愣怔,终于是他先抑不住眼里声里欢喜,把船桨搁到一边冲中岛招了招手。
“风景甚好,你过来看。”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汉乐府《西洲曲》
—fin—
写完了 超出预想的东西不少 写得也不怎么样 但挺开心
字数是1w2 别人加长车厢的一节 分了这么多次发 不嫌弃给我点赞留评的都是天使吗【躺
有一些正文没说清楚的东西 悬赏敦敦的毫无疑问是菲总 别的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意 不想提了【。
红尘白刃倾杯酒,放歌纵马二十年。祝他们白头偕老。
顺手推李丽芬版《爱江山更爱美人》 大纲假期写的 那时候很颓但听到了一些喜欢的歌 认识了一些喜欢的人 现在自己在往前走了 期望有朝一日可以获得自由吧。
挺喜欢这个设定 有生之年写一个中芥
谢谢陪伴 再会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