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柳春眠

切勿回头

【艳势番】 还舟. [易真 短篇.]

*13年古早的一篇文……艳势路人状态 顺手改改一放


01.

其实杨真不是没有起过杀心的。
对那个,像他所背的长刀一样沉默,危险却含而不露的男人。
就像是少不更事时随意欠下的外债,今天这债主,终于目光如锋刃找上门来。
“我叫杨真,是来杀你全家的。”

除去眉间的戾气,这个自言叫“杨真”的青年长得算是标致。
特别当他和自己一直喊着“娘”的人从鼻梁以下别无二致,杨真忽然就生出了一种阴谋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阿易冷眼打量他,如料想中,杨真的脸上露出惊慌,然后是犹疑,恐惧和几分自己熟悉的杀意。

“你……”阿易觉得有些可笑了。
“你先,先别着急,这府上的女人是你娘,你不能杀她,你该是杨府的少爷,留下来我们从长计议……”
“好。”阿易打断他的语无伦次。

杨真哑口无言。

简直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
那个混蛋!
把我十九年来所珍惜的一切破坏殆尽。
我要——
杀了他!


02.

就这样,阿易以军校同学,客人的身份,以旁观者的身份加入了杨真的日常。
杨真带他去哪他便跟去,让他等着他便等在那,尽管这样还是让杨真的心一整天都悬着。
他太寡言,又总是举止怪异,似乎是与外界脱节,杨真哭笑不得只能用猜的。

对小动物表现出兴趣,多半是想要吃掉。
拉他在街上走着走着忽然拉不动了,那街边可能有家棉花糖摊子。
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到一半他转过头来,那多半是上一句的上一句提到了营里的事情。

杨真开始还小心翼翼地想要与他交流,多次的失败后终于得到宝贵经验:
不提神机营,不提吃的,这个长相标致神情呆滞的人即使看你神态也和数蚂蚁时差不多。

他不傻,只是目的性太强反而让人不知所措。
认亲的事情,阿易不提他也不提,杨真心里稍稍安定些。
最不想他招惹的人偏来招惹他。


03.

杨真只离开不久,回来时就看到阿易与崇利明剑拔弩张,阿易眼中隐含很久的杀意像是寒星闪动,而崇利明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枪口正对着阿易眉心的十字。
杨真在暗处等了一分钟,不见崇利明开枪,才神色尴尬地出面解围。

“一哥!你们住手——”


他知道阿易来自山上的马贼帮子,曾被神机营血洗村寨,心有私恨,没去寻仇已属不易,只是身负秘密却无力守住的虚弱感追赶他这么多天,终于濒临崩溃,揪紧了阿易的衣领责问。
“阿易!你怎么敢向一哥动手,万一被他发觉了你的身份!你会被他们……”

说着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
“对不起……”
“对不……”

杨真把头靠向阿易的胸口,许下这个承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属于你的东西,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再一点点就……”


——若琬和你流着相同的血,此前从未逢面,没有一天的养育之恩,却是我多少年来唯一能够驱走严寒的温暖,怎么舍得拱手相让。
他不知道阿易意不在此。
“……白痴。”

从出生就不曾填补的缺口,早已不会觉得难过,这个女人她不亏欠我,只是该还我一个说法。
那一年大雪封山,我也是为了唯一能予我温暖的人险些丧命,从那时起寒意如附骨之疽,常于午夜旋回。

 

04.

越是接近他,越是想起旧事,梦魇越是如影随形,以至于夜不能寐。
阿易居住的客房与杨真相隔不远,夜袭么,有意无意,他道是因为冷。

其实夏末,只有月光竹影能让人觉得清凉些,数日人间烟火的沾染,饶是阿易无心也记得了杨真迎人的笑脸,尤其是喊“娘”时腻人的表情。
于是一冷了便想到他。


杨真梦里所见亦是深冬,挣扎着醒来看见睡眼惺忪的阿易呈压倒之势,惊愕紧随着脸红心跳。阿易不管不顾,猫儿一般带着点鼻音哼出一句“房间冷”算是解释,几夜不眠疲惫不堪,片刻四周归于沉寂,入耳只有杨真如擂鼓的心跳和阿易绵长的呼吸。

许是气氛太暧昧,许是杨真太紧张。
很奇怪的,都不再冷了。
不知多久杨真挑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杨真……?哈?”
他轻轻绕过阿易腋下,抱紧了他。
“阿易,阿易……”
嘴唇贴着阿易耳侧,语气低得像是梦呓。
“小真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再也不……”
噬骨寒意,两个人唯一的一点交集,此刻倒错相贴。


05.

那之后阿易很少再觉得嘲讽,却疑惑杨真于他,算是什么人。

朋友么?兄弟?
如果不是为了大傻,与杨府少爷怎么也不会相识,兴趣爱好利益指向无一相同,阿易自小过的便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兄弟”二字意味着腥风血雨中肯为他挡刀的肩膀,远没有这么缠绵。


那么你……
阿易难得地带着点笑意摇头。
算了,这件事还有多少天结束,然后我就要回去了。

——此行理清他生前事算是凭吊,再杀人或许毫无用处,但神机营欠下的血债,百条人命远不够偿。
只不过这件事还要多少天结束,取决于杨真何时坦言所有欺骗。
他一直也没有开口。

 

没有那场变故,日子就已经是一团乱麻。
如此说来,不问青红皂白以自己的方式裁决了一切的莲,更像是一场必然。


06.

阿易从一场死斗中逃脱拐回杨府时大火已经熄了,杨真紧紧搂着那个女人坐在门前,那女人脖子上有一道致命伤口,加上身后几乎全部化为灰烬的老宅,可以断定是有人寻仇。

“是谁……干的?”
“阿易。”一直自言自语的杨真却叫他名字,嗓音莫名凄凉。
“如果我离开这,你去哪里?”


阿易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屑。
呵,大户人家的少爷,如今世道险恶,失去了家业庇佑,谋生的手段也没有,你要怎么活下去?
面对他的缄默杨真自嘲地笑笑,像是料定了这个结果,有些狼狈地挣扎着起身。“这个女人,或许我不该再叫她娘,我骗了她半生最终害死了她毕竟你才是她亲生,麻烦把她葬了。”

想要还给你的,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最终还是碎掉了。
是我太贪。

欠一辈子好了,如果这样能让你记住我,就欠一辈子好了。
阿易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出口,手臂抬起三寸,一个挽留的手势断在半路。


该怎么留你,用什么身份,说什么话。
我可以回到关外,但你过不了打家劫舍的生活。

即使可以,为什么留你。
杨真一步一步踏过焦黑的土地,阿易从未有过的不同于生理上的难受,像是一张纸被揉皱成团。
然后稳稳地丢向那个颓然的背影。

答案昭然若揭。


07.

阿易沉默地处理好一切,在一个艳阳的上午过城门。

高大的城楼,同来时一样。
这样草率了结的故事,一趟空手而行。

——如果不是崇利明挽留的话。


那个男人一脸不羁神色,仍穿着自己最讨厌的神机营军服,抬手丢过一把刀并一个带着风声的承诺,音韵铿锵似乎是舞台上忘我的演员。
“我们手中掌握的,是凌驾于一切特权的国之利刃。”
“在这厚重的国门之外,无数大国渐渐相继崛起,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不想看看吗?”

仰看云势的男子终于暴露出他的野心。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你给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也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成为艳势番的一员。”
击掌为誓。


其实阿易对其他事情都无所谓,他只为了给杨真报仇才留下来,被编入崇利明带领的军队,闲散过活。
要追查的事情不久便有了眉目,阿易为救出元凯独挑数十人,不可避免地血流成河。

他想要做什么事情,以他自己的方式,从不考虑太多。
以至于并不常常想起杨真,毕竟没有留下什么念想,这仇即使报了又会如何,成或败杨真可能连听闻都听闻不到,说到底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阿易真正深切地想他是在数年后的一个深夜。

 

也许是天太冷,也许是窗户没有关严,也许是晚饭时有自己不喜欢的菠菜,阿易梦回幼年时的寒冬。
周身都被火焰灼烧,偏偏又彻骨的寒冷,放眼都是放肆跳跃的火光,惊惶不安遍体生寒找不到出口。
忽而眼里多了一点别的颜色,天空中开始落雪,铅灰色的一片片掉下来盖住了让人窒息的橙红,心口的野兽不再嘶吼,杨真在几步之外的雪地上看着他。

衣服有些破旧了,瞳孔盛满铅灰色的风雪,悲喜不辨地叫他名字。


08.

“阿易。”
“如果我离开这,你去哪里?”

阿易想都不想伸手抓住了杨真的袖口,却忽然失声,一句“不要走”拼尽全力也冲不出喉咙,杨真静静地看他修长的指节,视线向上对上他急切的神情,沉默片刻最终露出一个略有些遗憾的笑容。


然后阿易惊醒,月色入户,老旧回忆纷至沓来。
他不出声捏紧了被角,第一次认真怀念起他,觉得面容都已模糊了。

——你在我枕侧时,我梦中从不见大火焚天。


他所不知的是,就在杨真第一次问他那句话时他心中所想,已于半月前应验,杨真在路过灾区时感染了瘟疫,半月来病情日益加重,数日前便神志不清,苟延残喘至今夜终于得到解脱。

至于为何入他梦中,怕是执念所化。
尘世数载颠簸,终是放不下,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阿易你可知道么,当日只你一句挽留,我就什么都不要,便是阿鼻地狱,也同你去。


【我今远行,汝愿随否?】

 

一曲《锦瑟》解人难。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烂大街的尾联,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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