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柳春眠

切勿回头

【双源】底层火

得知收作业延后到十一 欢欢喜喜地摸鱼还债

给 @顾淮安 很可爱的姑娘 讲的话都很甜 给我力量

*

 

他发现握不紧自己的拳头的时候,就知道是在梦里。

 

悬在昏暗没有边际的深水中,没有呼吸,也感受不到水流,四周漂浮着一些生活中常见的,每天都在使用的东西。断了带子又被缝好的书包,里面封面有些磨花了的课本,碗筷,矮桌,和只在吃饭时才被允许观看的老旧电视机。都在水中被抹去了原本的颜色,染成模糊的青蓝,一言不发地悬浮在身边。身下吞没了所有光线的深处自视线底端翻滚出熔岩般的颜色,先是一线,后来渐渐拓宽,占满他的视野,活物一样带着兽类进攻前刻意压低的危险的呼吸声向他靠近,皮肤感觉到热度,周遭的事物也因为蒸腾的热力扭动着。

那片金红色的液体向上蔓延,这一方空间里唯一鲜艳的东西,华贵夺目,带着不可言说的威压,似乎象征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朦胧中觉得恐惧,但他没有向上逃脱,只是低下头望着许许多多零碎的小东西被它照亮,而后熔化其中,它势不可挡地前进,直到在水下形成另一片汪洋,与水有明显的边界,仍不停地上涨,将要把他吞没。

                   

他一直看着这样壮丽难测的景象,金红色的海面接近了他,好像要把他拥入夕阳,他觉得那片连绵的金色陌生又熟悉,不断蹿升的热度终于扼止了他的思考,逐渐看不见其他东西,觉得窒息,几近昏迷。

那片金色触及他的瞬间,他感觉到同整片汪洋一样巨大的悲戚。

 

 

源稚生急促地喘息着醒来,窗外有一点微弱的光亮,眯起眼看了看闹钟的夜光指针,三点一刻。

三次?四次?记不清楚。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不远处源稚女铺好被子但空着的位置。发现他在入睡后不见,也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四点左右,他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回来,没有带任何东西,小心翼翼锁好门直奔卧室,进房间似乎看了源稚生背过去的身影一会,才轻轻地拉开被子钻进去。天亮以后闹钟响的时候不仅不会困倦起不来床,反而似乎因为太紧张,几乎是应声爬起,看起来比源稚生还要精神百倍。

 

上课的时候也不困,只是一如既往地有些心不在焉,源稚生经过走廊的窗子看他,课间他在自己座位上跟一个女孩说话,女生瘦瘦的,白短袖显得肤色偏黄,眯着眼睛笑,很开心的样子,源稚女本来用后脑勺对着源稚生的视线,不知怎么侧着身子转过头看向了他,源稚生有些意外,冲他摆了摆手,源稚女起先误会要他过来,正起身,看他走开了,自顾着对他一笑。源稚生转身的时候正好捕捉到了这个笑容。

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腰弯着有些拘谨,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讨好意思,视线像是强忍着没有游移,好像是鼓起勇气才做出的表情。

 

这仍是从前的源稚女,没有被换成另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偷偷地确定了。

两个班交替上体育课,源稚生去操场的时候,源稚女正坐在操场边休息,他的身体比同龄的孩子弱一些,看身形就看得出来,发梢也是细软的黄色。一堂课的运动量对他来说稍有些大,他不愿意跟一些女生一起坐在旁边,总是咬牙坚持下来,源稚生对这样的情况早就习惯了,把水壶递到跟前,“要喝水吗?”

源稚女有些不好意思,马上站起来,起得太猛眼前发黑,身体一晃,“不用,我回教室了。”

 

“好吧。”源稚生看着他故作轻快地往另一边跑去,脚下带起一点沙土。慢慢盘算着要问他的话。

 

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变化,他的亲人被一点点改换,最终与记忆里的样子形成无法重合的偏差,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他仍然做梦,每一次都在那汪沉重的海洋吞噬他之前醒来,源稚女会在不可预知的时候消失不见,有时候是课间,更多的还是晚上,有时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会明显分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源稚生觉得他很多表现都是心里有鬼。要对朝夕相处的人瞒过一件事,哪怕不是源稚生与源稚女这样几乎形影不离的两人,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到现在还没有提出这件事只是想通过自己把事件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毕竟那是源稚女,他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要让他瞒着自己去做什么,他对自己一直很坦诚,心思少得可怜,假如处境对换,凭源稚女对源稚生的信任,源稚生要骗过他做一件事,差不多十拿九稳。

 

源稚女本来有些内向,不是很爱说话,上学放学,课余做一些农活都是跟在源稚生后面,山中一个季节的日子如同反复重复的一天平静地过去,他还没有摸到头绪,有些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放学之后两个人跟平常一样回家,发现房间外有不认识的鞋,平常这个时候见不到面的养父也在,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从屋里出来,好像刚谈好了什么事,笑容满面地招呼他们,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从城市里来的人,说自己叫做橘政宗。

他有些摸不到头脑,察觉到源稚女有些不安,把源稚女挡在身后,橘政宗上下打量他,最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源稚生心里排斥,但是没有闪开。这个男人可能会对他们在山里的生活作出改变,他隐隐期待着。

 

晚饭时他问了一些关于两个人在这里的生活,源稚生叫他政宗先生,挺直腰板回答他,养父不时说两句话圆场,源稚生旁敲侧击地告诉他,自己在这个乡下的学校成绩优异,是校队成员也是班长,十分优秀,源稚女不说话,目光躲闪,他似乎对源稚生取得的成就十分满意,语气中有赞美的成分。

问及以后的出路,源稚生说想要考取市里的大学,毕业后带源稚女出去过大城市的生活,源稚女本来有些沮丧,听到这样的话看起来精神了一点,源稚生坚定地对橘政宗说,“我不会丢下稚女的。”橘政宗笑了笑,没说更多的话,留宿一夜后就离开了。同时留给了养父一些钱,让兄弟俩课余时间可以少做一点挣钱的零活,过得轻松一些。

 

橘政宗走后,源稚生好几天都在胡思乱想,他们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只知道也许是某个有钱有势的家族,两人因为身份特殊被寄养在这里,有天会被接到城市里去,然而随着长大,“家族”始终没有露面,寄来的生活费始终是不多不少的那些,连是否有钱都难说了,他隐埋的渴盼一天天消减,但一直没有放弃,被一点点希望引燃,就会坚持不懈地烧灼。

 

他问源稚女是否期望被接去大城市里生活,源稚女点头又摇头。“想去跟你一起的地方”这样的话对他们的年纪已经太羞耻了,但源稚生从他的表现里读到的还是这样的意思。

那为什么还有事瞒着我。他看着源稚女清澈的眼睛,这样的质问几乎要冲口而出。

 

“我希望也可以帮你过上想要的生活。”而不仅仅是跟随着你。

源稚女认真地看着源稚生。源稚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源稚女却没笑起来,又补充道。“是真的。”

 

他仍然笑着,稍微严肃了表情回应,“我知道了,那你要加油啊。”

源稚生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源稚女和他一样高了。

 

 

他悄悄跟踪过源稚女,在接近夏末的夜晚,他从后门出去拐了一条小路,往山上走。那个时候天气已经凉了,树叶上挂着白天下雨遗留的水滴,月光很亮,把一切都照得分明,山路湿泞难走,他不敢跟得太紧,远远地看他的身影熟门熟路地登上山路,完全不像以前,这条路走了一半就要停下休息(他又忽然想起源稚女在体育课下课后坐在操场边的时候也很少了)。源稚生看他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路上第一块石板,望了一会掉头回去。

那是去往神社的路,源稚女本来是每年祭祀舞蹈领舞的人,但现在并不到祭典的时间,他没有类似的理由上山。

 

得到了线索,他隐隐觉得有些东西要浮出水面,但是并不明晰。他也并不知道源稚女所做的事有怎样的影响,像一棵树的根系,仅仅扎根几米,还是交错勾连,遍布全山。也许那是像他梦里的金色熔岩一样倾覆天地的灾祸,也许是今天白天降下的雨。不管怎样,他觉得源稚女离他遥远了,自己抓住了蒙在雕像上的布,像一张画皮。

 

三点左右,源稚女回来了,动作惊醒了他,源稚生闭着眼假寐,他进房间以后没了声音,源稚生以为他照常要观察一下自己,把呼吸调得轻缓。

源稚女坐在他面前,他感觉到从外面带来的山间夜晚的凉气,源稚女的脸颊贴近了他,他莫名紧张起来。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转回去钻进被子里。

 

再往后一点的时间,源稚女谈了恋爱。

要说人气,暗恋源稚生的女生大概是班级最多的了,被表白过,也有人拜托源稚女转送情书,因为没有特别喜欢的就一个也没有答应,源稚女会和那个课间总是聊天的女孩在一起,对源稚生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女生家在另一边,走到校门口就会与两人道别,个子不高,脸上有一点雀斑,笑的时候鼻翼有点皱褶,不管源稚生怎么看都是很平常的女孩,作为有青春期体验但没恋爱经历的人,他不能免俗地问源稚女。她哪里比较可爱。

 

源稚女没有羞涩地不回答也没有甜蜜地笑着说她哪里都可爱,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之后说,“她是那种内心敏感,想法很多的人。”

相对“很活泼”或者“很有趣”,这不能算是一句直白的赞美,源稚生有点意外。源稚女抽了抽鼻子没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家,源稚生开门的时候他忽然低声说。

“她更喜欢你。”

 

正在思考晚上做什么饭的源稚生愣了一下,随即难以理解地问,那为什么要和她交往。

他曾经撞见他们在角落接吻,装作没有看见走了过去,那个女生他没有印象,是在成为了源稚女的女朋友之后才注意到她,他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了。“你很喜欢她吗。”

 

源稚女低下头,回避了他的问题。

 

“她很想在你跟前露面,自己不清楚而已。”

 

源稚生对他的态度有些恼火,不是因为女生,而是他长久以来的隐瞒。“你什么都知道,这样做很有意思吗。”

源稚女沉默不语地站着,假如源稚生指的只是这一件事,不管对错他都可以道歉,但源稚生意有所指,他只能硬着头皮不作解释,他怕源稚生被激怒,进而说出更过分的话逼迫他,一切苍白的粉饰被扯去,显露出未知的结果。

 

源稚生始终没有怀疑他对自己的诚恳,放软了语气。“我不问你隐瞒我的事,只要你有正当的理由,无法承担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他强迫源稚女抬起头来答应他,源稚女的双肩有些抖,源稚生怀疑他是不是哭了,低下来看。

源稚女把书包扔在地上,猝不及防地吻了他。

 

 

源稚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开着的门口逃了出去,外面天阴着,铅灰色的的密云压在山头,追出去也太尴尬了,他想了想,去做了晚饭,自己先吃了,留下一份等源稚女回来。这个时候天还没黑,开灯也显得暗,源稚生打开了电视让房间里多一点声音,显得不那么空荡。后来到了该开灯的时候源稚女还没有回来,外面下起了雨。源稚生打起雨伞出去找人。

 

他沿路走去学校,问了几个人,没见源稚女的踪影,不好解释,只说两人吵了架,走过一圈回来天已全黑了,屋里没有他回来的痕迹,源稚生从抽屉里翻出手电筒,披上雨衣往山上去。

雨声在满山的植物上密密匝匝,隐隐有雷鸣声,他小心翼翼地还是摔了几跤,泥土蹭了一裤子,手电筒的光照到朱红色鸟居的时候已经十分疲惫了。管理神社的人住在山脚下,这个时间神社里不会有人,放眼望去也没有灯光,风雨声在这里加重了,环绕着他盘旋回响,他深呼一口气壮胆,擦了擦脸上的水往里走。

 

相比深得神官喜爱,一到了筹备祭典的时候总是频繁到这里来的源稚女,他对神社不算熟悉,虽然也陪着他来过几次,但并不喜欢里面香火缭绕的气息,也不太喜欢跟年老的嬷嬷聊天,帮忙扫扫叶子倒可以。因为担当着主持仪式的任务,源稚女只能在山下灯火刚刚亮起,气氛稍稍有一点热闹的时候在街上转一圈看看,马上就要回去化妆,准备服饰,化妆的过程倒是很有趣的,一开始他戴着面具,舞蹈到最激烈的时候要把面具丢掉,露出面孔,他的身形纤细,适合扮作女子,每次要花一两个小时细细地化妆。源稚生常在一边看着他一点点地从眉眼到鼻子嘴唇,整张脸变作另一个人,源稚女被他看得不舒服,抿着唇并不说话,化好妆穿戴结束源稚生为他整理衣服上的流苏与长结。他的眉眼秀致,后颈线条纤细,像是画里的人。

 

他开玩笑地夸奖源稚女漂亮,实际上这副面孔让他恍惚觉得陌生,源稚女为了怕毁坏妆容,也低垂着眉眼不作其他表情,任由他摆弄衣服上的琐碎,只是轻声说“别开玩笑啦”。

 

源稚生越过大门往深处走去,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歌声。声音悠长凄婉,交织在雨声里。

 

断舟浮海,相望孤城。对少年而言是不合时宜的词句。这一生际遇折叠着,不过才走过了五分之一而已,歌声仿佛卷帘长叹,穿过湿润的夜风。他眼前闪过源稚女的脸,于是不再听取那珠玉般的嗓音,穿过前面建筑物的檐下,走到了后面住宿的屋子并列的回廊。

 

这里是旺季跟随旅游团队来体验神社生活的女生住的地方,其他时候给工作人员居住,源稚女上来学习的时候,有一间是他的屋子,但具体位于哪里源稚生已记不清楚了,他沿着窗户一间一间走着,叫着源稚女的名字,一直没有收获。

走到回廊中段,随着他的声音,有一个房间里影影绰绰地亮了起来。他进到房间里,亮光熄灭了,于是又喊了一声,是在房间地板上,开着顶门的一个地下室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仿佛是烛火。源稚生一眼看见了躺在几只蜡烛旁边的源稚女,踩着梯子缓缓地往下走,源稚女裹着一身素白的单衣,头发潮湿散乱,脸上是被雨水浇过斑驳得看不出原样的妆容,眼角的绯色溶化了,流淌出一线,仿佛红泪。

 

他的锁骨上是一排青色的鳞片,手背上瘢痕满布,仰躺着发出虚弱的嘶叫。流云般的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源稚生踩到地下室地板上,源稚女转动眼珠看向他,一只手颤抖着摸向身后,抓住了一把漆黑的长刀,挣扎着支起身体,想要把它递给源稚生。

 

源稚生连忙接下,湿润的黑发遮挡着他的脸,然而在烛光下还是可以看到下颌角上油彩被冲去的地方细小的鳞片莹莹闪光,他并不抬头看源稚生,把刀推进他的怀里,扯开衣领露出左胸,哑声道。

“杀……我吧……”

 

他的声音透出源稚生无法理解的难过,源稚生把刀扔在一边上前拥抱他,源稚女向后瑟缩了两下,下巴紧紧地扣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又恢复了从前的音色,浸着鼻音的哭腔。

“……哥哥。”

 

他的身体很凉,源稚生把温度传递给他,握紧了他骨节变形的,爪子一样的手,有些恍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过了一会源稚女有些推开的意思,指甲划伤了他的掌心,他把源稚女搂得更紧,源稚女不敢再动作,倒在源稚生怀里。

 

源稚生轻声把那支戏曲接下去唱了两句。来路已渺,回首成空。

“你希望我找到你。”

 

源稚女枕在源稚生膝上,闭上眼,泪水流下来。声音断续,带着咝咝的杂音,话语间听不出是在吸气还是呼气。

“我这样……已不能算……”

 

“没有关系。”他把他的衣领拉好,掌心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擦过之后沿着边缘渗出血珠,他轻轻梳理着源稚女的长发,血液跟发上的雨水融合,留在发丝上。这时候外面有风刮过,靠外的两根蜡烛摇晃了两下熄灭了,四周暗下去,他望见源稚女的眼睛。是沉郁地翻滚着,熔岩般的颜色,其中深重不语的感情一如可以吞没一切的海洋。

源稚生低下去,吻他的眉心,眼角,脸颊,轻轻地吻他的泪痕。低声说。

 

“你不要怕。”

 

“别跟那个男人走,留下来吧,我会带你离开的。我会保护好你。”

源稚女的嘴唇颤抖,吐出肺中咸涩的空气。他什么都知道。

 

源稚生犹豫片刻,碰了碰他的嘴唇。“我都知道了,这不要紧。”他执起源稚女的手,指甲圆润,掌心摸得到一点薄茧。他眼中金色的潮水也变得黯淡,一点点消退。源稚女轻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的话。外面雨声小了,变得低沉连绵。他闭眼仔细地听着。

 

“快停下了,还会再来的。”

 

—fin—

 

*戏曲的两句是原作里稚女扮伊邪那美的时候的唱词(我百度的) 调换了一下顺序 文的内容大概是对两人当年分别 处境调换的妄想 源局因为有自己的想法 可以抛下弟弟离开 假如橘政宗要带走的是源稚女 说不定不会成功 也许就可以看源总闯码头 欢欢喜喜HE了 (反正我原文几乎忘光了…妄想罢了

双源算是我少数zqsg爱过的cp 在其中认识了一些可爱的女孩 现在还是朋(网)友 觉得很有意义【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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